郑云龙叹息,他指尖的香烟燃到尽头,堪堪燎着他的皮肤。馆子里的人声人生都嘈杂,对过的男孩显然喝上了头,最后的清明却用来扼腕他的故事。蔡程昱哭得稀里哗啦,他正自虐式地咂摸五分钟前他知道的那个云淡风轻底下的阴错阳差,鼻尖又是一酸,好歹闷着鼻音问:“那后来呢,大龙哥?”

后来啊。郑云龙心说。他们哪里来的后来呢?就连过往都不能宣诸于口。他早知道,他们终将同琴房明亮的阳光一并老去。阿云嘎比他明白得晚一些,却明白得更深刻也更决绝。他会芭蕾,也懂得怎么保全郑云龙,于是他旋转着后退,连其余浮粉都怠于掩饰。后来郑云龙也梦见过那场演出。劣质的口红与一场令人头晕目眩的灯光,阿云嘎的脸庞却怎么也变成不了Collins的Angel。阿云嘎只能是郑云龙的,他发狠一般想着,念着,碾碎在牙齿之间。可终于从那场滚烫的梦里挣脱出来,郑云龙又对着短信键入处哑然。患了无数次失语症,铁律封住嘴巴,辗转剪断声带,缺口就是缺憾。不但不该有多余牵连,连血丝都绝对禁止。没有人讲出口,像水到渠成的分别,也像这个约定:他们终归是心照不宣的。

“艺术都是有遗憾的。”郑云龙淡淡道。“这只是个故事,对于所有人。”

他顿了一下,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迟到的犹疑,没人再在意。郑云龙揉了揉还没长大的男孩,伸手招来服务员结账,又站起身径直掀开门帘出门。长沙的风又干又冷,郑云龙有一瞬间窒息。他习惯了上海的湿冷,乍一刻仿佛置身在北京的夜晚,熟悉得令人战栗。他当然知道,波西米亚有无数个,但西三环难免被时间洪流折叠。是艺术总有缺憾,他们要成为艺术,就没可能成为例外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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